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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节(2 / 2)


  谢朝和她认识的其他男孩子总有那么一点儿说不清楚的差异,就连跟余乐相比,谢朝也一样充满新鲜感——商稚言有时候甚至怨恨起那只不知去向的水母。谢朝当时笑得太灿烂了,她希望他多笑一些,更快乐一些,虚弱和冷漠的表情最好从他身上消失,再也别出现。

  和谢朝本人相比,“谢朝是个有钱人”的事情倒没在她心里留下太多印记。毕竟两天后学校恢复补课,谢朝竟开始跟余乐一块儿去小卖部抢烤肠。

  但另外一件事却在商稚言心里留下了痕迹。那是回到学校上课时发生的事情。同华高中每天下午都上三节课,五点之后是半个小时的活动课,五点半准时打开校门。商稚言每天的活动课时间都和同桌孙羡到操场跑步,有时候她俩还能看到同样奋力跑圈的余乐和谢朝。

  孙羡告诉商稚言,她对谢朝印象深刻。孙羡每次下晚自习骑车回家,都能看到谢朝站在黑漆漆的海里。海岸的探照灯会扫过他,照亮他身上的同华高中校服和一张无表情的脸。海水淹没他的小腿,他可以一动不动地站很久很久。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【故事之外的同华高中】

  小卖部烤肠一块钱一根,两台机器,一般一次能供应三十根,是小卖部龙头产品。

  谢朝和余乐所在的高三(9)班位于教学楼三楼,没有任何抢占优势。

  余乐:实不相瞒,我三年来抢烤肠的经验简直可以出书。

  谢朝:别教我,不想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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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谢谢不爱喝水的怡宝、冷杉的地雷。

  谢谢圈圈爱吃小水果地营养液。

  么么哒大家!

  第6章 深海

  商稚言起初还以为是孙羡看错了。此时已经十月中旬,海水很凉,赤足站在海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何况是气温更低的晚上。

  这一天她骑车回到家门口,犹豫片刻,又继续往前去了。穿过光明里不长的街道,右拐上海堤街,这是孙羡回家的必经之路。商稚言慢吞吞地骑行,许多学生与她擦肩而过。

  她果真发现了站在观景台下方的谢朝。

  小观景台距离余乐家并不远,商稚言看着海中那直立的身影,想起十月二日那天从海堤走到公交车站的谢朝。他裤腿上沾满沙子,在海边晒了一天——他当时在干什么,现在又在干什么?

  和孙羡说的一模一样,谢朝只是站着,面朝大海的方向。他往海里走了很远,海水直淹到他的大腿。商稚言把车子停好,循着石梯跑下海滩。

  秋季的气息已经很强烈,她穿着短袖校服,被凉飕飕的海风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谢朝不冷吗?商稚言心里才刚掠过这个念头,一种古怪的恐惧忽然从骨头里渗出来。她就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,脑中无数念头喧杂奔过。谢朝仍站在海里,离她似有千里万里。

  “谢朝!”商稚言不顾一切地大喊。

  谢朝回头了。商稚言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,更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表情。她再次大喊:“谢朝!”

  谢朝一动不动。他想说什么?想做什么?商稚言恐惧的答案就在唇边,但她不敢说出来,怕它成真。要是余乐在这儿就好了,余乐一定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。商稚言没有手机,她联系不上任何人,这海边只有她,和海里的谢朝。

  “……你借的书,还没有还!”商稚言奋力大吼,“你已经超期了!”

  她一张脸涨得通红,因为紧张、羞愧或其他她还未能彻底理清的情绪而发热。她看见谢朝终于转过身,朝自己走过来了。

  “你……你要跳海吗?”商稚言声音发抖,刚刚喊得太用力,她又太冷。

  “怎么跳?我已经在海里了。”谢朝比划了一个手势,“立定跳远吗?”

  其实这是商稚言第一次听见谢朝开玩笑。但她当时实在太紧张,完全无法解读。谢朝下水的时候并没有挽起裤子,只脱了鞋,湿透了的校服裤贴在他的腿上,商稚言抓住他手的时候,发现他和自己一样,皮肤上都是浅浅的鸡皮疙瘩。

  “……书我已经还你了。”在商稚言拉着他走上海堤的途中,谢朝忽然说,“我昨天已经给你,你忘了吗?”

  商稚言确实忘了,但她一声不吭,直到和谢朝一起站在海堤街上,直到看见路上三三两两迟归的学生,她才感觉到心跳回来了,体温也回来了。

  “你在海里做什么?”她厉声问,喉咙还颤抖着,“这个时间,你居然还下海!”

  谢朝盯着她,忽然抬手指了指路边的夜宵摊:“我请你吃烧烤。”

  他说完便走,完全不等商稚言回话。商稚言推着自行车穿过路面,谢朝已经在空桌子边坐下了。

  “余乐昨天带我来这儿吃烧烤。”谢朝一口气点了一堆东西,外加两碗牛杂,转头说,“对了,我没还你钱。”

  距离谢朝进医院已经过了一周,余乐认为是自己害谢朝进了急诊,所以心甘情愿为谢朝出那几百块的诊费。余乐家也并不富裕,钱包里的三百块是春节时攒下来的压岁钱,扣扣搜搜地用到十月,是打算买资料书的。

  谢朝坚决要还他钱,余乐只好请他吃了一顿烧烤。但余乐说,谢朝基本什么都没吃,只是喝了两口饮料。“他说胃口不好,没食欲。”余乐问商稚言,“是不是中暑的后遗症啊?我平时怎么不见这样?”

  ……没食欲吗?

  商稚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谢朝狼吞虎咽。一大碗加了牛肉和蛤蜊的伊面,烤鸡翅、烤鱼、烤螺,好几串硕大的章鱼爪子,两根玉米,几串韭菜,还有一碗足料的牛杂,谢朝全程几乎没抬起过头,只是一口气地猛吃。

  唯一停顿的时刻,是他发现自己面前的牛杂上撒了一大把葱花。商稚言想起了他喝虾粥时挑葱花的表情,连忙出手帮忙。

  谢朝嘴角还翘着半根章鱼爪子,忽然抬头冲商稚言笑了:“你真好。”

  商稚言脸又热了,本能令她试图岔开话题:“不用还我钱,请你们吃饭是应该的。”

  谢朝一边嚼烤章鱼爪子,一边盯着商稚言看。商稚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,还以为自己嘴角沾上了葱花或酱料,低头擦个没完。

  “……我好久没吃这么多东西了。”谢朝忽然喃喃说,“我知道我应该吃饭,但我不饿。我……”

  他顿了一会儿,又对她认真说:“不用管我家里人说什么,我喜欢吃这些。”

  “……你妈妈好漂亮。”商稚言小声说,“她当时都快吓坏了。”

  “不是我妈妈。”谢朝把两只烤翅推给她,“是我后妈,我叫她秦姨。我们一起生活很多年,她对我很好。”

  这一晚上的谢朝前所未有的健谈。他似乎在恢复食欲的同时,也恢复了说话的能力。

  他父母早年离异,母亲移民国外,他此后跟着父亲谢辽松一块儿生活。后来谢辽松和秦音结婚,又给谢朝添了个妹妹。妹妹有哮喘,医生多次建议她到气候湿润的南方生活疗养,谢辽松花了很长时间转移事业版图,今年终于举家迁居。谢朝入读同华高中,妹妹则在一所私立初中读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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