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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善第79节(1 / 2)





  李澈自嘲地笑了笑,“把心交到你身上,才是最大的错误,你这颗心尚且漂浮不定,又怎么能够抓稳旁人的心。我一直在等你长大,现在看来,倒像是一场笑话。”

  萧时善被一阵恐慌席卷,他总能轻易地抓住她的脆弱之处,她拉住他的衣袖,“你是在怨我么,是因为,是因为……”

  李澈静静地看着她,“我不能说我毫不介意,但这不该成为我们之间的一根刺。可是你在意,碰也不能碰,提也不能提,你舍弃过卞家一次,却打算为了他们舍弃我两次,我就活该被你辜负吗?”

  萧时善眼前一片模糊,心口撕扯得难受,没有人活该被辜负,她更不该再拖累他,“都是我的错,我以后不会再耽搁你了。”

  李澈往后仰了仰头,把她从身上拉开,“你没有错,错的是我,强扭的瓜不甜,以前是我强求了,与其这般纠缠不清,不如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祖父在世的时候便说过人生在世须有壮士断腕的勇气,什么都想抓到手里,结果往往人财两空,年少气盛时,偏不信邪,只觉得运筹得当,没什么是得不到的,直到跌了跟头才知道人心是最难得的。”

  他站起身,看了她一眼,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,“你走吧,今后别再见面了。”

  萧时善怎么走出来的都忘了,她的眼睛又酸又疼,头脑晕眩,分辨不出方向,脚踩在棉花上,魂魄好似从身体里分离了出来。

  “姑娘。”小燕轻唤了两声,见萧时善像掉了魂一样,便立马上前去扶她。

  萧时善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,决定把李澈远远地抛在脑后,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这种痛苦,她又不是没跟他和离过,谁离了谁都照样过。

  萧时善回到了余荥,安庆侯府派来的人早已离去,日子归于了平静。

  龙家的平江木行陷入了困境,朝廷的份额压下来,已是自身难保,没有精力再打压梅家的木号。

  萧时善盼了好几年的轻松日子突然到来了,她手里有银子,木号生意也有各大掌柜打理,连以后的退路都有了保障,她却依然忙个不停。

  三个月没看的账本,只用了四五天就看了出来,随后她去积云山的林场走了一遭,一直到八月中旬,萧时善坐船去了锡华。

  第一百一十九章

  今年比往年来得早, 萧时善在姨父姨母的墓碑前烧了些纸钱,左边还有一个坟墓,是孙伯给表哥立的衣冠冢。

  萧时善在衣冠冢前站了好半晌,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,她转头看去,见到了提着篮子前来上坟的孙伯。

  孙伯没有理会萧时善,像是没瞧见她这个人,他把篮子放在地上,把上坟用的祭品挨个拿了出来。

  萧时善站着没动, 片刻后开口说道:“孙伯, 我想见见表哥。”

  孙伯继续摆放东西,“人都没了,上哪儿见去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表哥尚在人世。”姨父姨母的墓碑前都有烧纸的痕迹,表哥的衣冠冢前却是干干净净,萧时善每年来一次, 以前没有留心,此时再瞧,才发现了许多往日不曾注意的细节。

  孙伯顿了顿, 叠着黄纸道:“还有什么好见的,姑娘要是还记着当年老爷和夫人对你的看顾之情, 就什么都别问了, 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,公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,能保住性命就是老天保佑了。”

  孙伯说到最后长叹了口气, 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不少。

  虽然孙伯不肯开口, 但萧时善还是在兴福寺见到了卞璟元,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, 她便没有再往前走一步。

  她几乎没有认出那个形容枯槁,眼神呆滞的男子是表哥,萧时善捂住嘴,往树后躲了起来,心下一阵心酸,突然明白孙伯为何不让她见表哥,这是一个再也经不起任何摧残打击的男人,如同一具行尸走肉,连生存的意义都已经找寻不到。

  姨父姨母的离世,固然让萧时善感到悲伤痛苦,但真正遭受打击的人还是表哥,她也曾怨过他,何必去求什么功名,因着一时激愤,将一家人拖进了深渊,当真值得么,可见到表哥这般模样,又能怨得了他什么,要怪也只能怪世道黑暗,容不得好人出头。

  萧时善靠在树后,抹了抹泪,不管怎么说,只要人活着就好,活着就有盼头。

  萧时善是跟着孙伯偷偷来的,走得时候也没打算惊动任何人。

  在下山的路上,碰到个正要上山的路人,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,“三少奶奶?”

  听到这个称呼,萧时善满腹惊疑,她抬眼看去,只觉此人有些眼熟,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药箱,她脑子里灵光一闪,“您是于大夫?”

  京师的回春堂之所以名头叫得响,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个医术高明的于大夫坐堂,能请到于大夫过府诊脉,是件极有脸面的事。

  当初萧时善身上起了红疹子,便是于大夫给她开的药,后来她又去过回春堂一次,听里面的学徒说于大夫已经离开京师,四处行医去了,万万没想到,会在这里碰到。

  于大夫笑了笑,他对萧时善的印象非常深刻,才会在多年后,一眼就把她认出来,“三少奶奶是来见人的吧。”

  萧时善心下诧异,于大夫这话倒好像知道她来此地是所为何事。

  于大夫没有注意到萧时善的神色,自顾自地说道:“三公子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,往年四处云游,如今倒好,在锡华一待就待了三年,好在人已经醒了,过些时日,我也可以卸掉身上的担子了。”

  显然于大夫还不知道她和李澈已经和离的事,但他这话里的意思,萧时善越听越糊涂,不由得问道:“他出了什么难题?”

  “三公子请我来救治一个人,当时那位卞公子已是奄奄一息,多亏兴福寺的住持施救及时,才吊住一口气。我见到人时,便知道这人是留不住了,本身伤势就重,又没有求生意志,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束手无策。跟阎王爷抢人,可不就是天大的难题,但既然应承下来,我也只好竭尽全力。”

  于大夫说起来颇为感慨,其中耗费的心力自是不必多提,光是那些灌进去的汤药都是笔惊人的数目,最后能把人救回来,当真是不容易,只是身病好医,心病难治。

  “你是说李澈请你来救治的人是表哥?”萧时善心绪起伏,双手绞在一起。

  于大夫惊讶地道:“三少奶奶不知道?”

  萧时善哪里知道,她略一思索,追问道: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,他什么时候去请您的?”

  “三年前的事了,大概是在冬月底,那年京里遭了水灾,入冬之后,又是天寒地冻的,好些年没那么冷过了,三公子去的时候正赶上一场风雪……”

  于大夫的声音渐渐消散,萧时善不断地回想着那年冬月的事情,从玄都观回来,她便大病了一场,之后她跟随季夫人去了净慈庵,回府那日是李澈来接的她们,原来在那些时日,他竟是在为表哥的事情奔波。

  在马车里她就发觉他身上发烫,应是感染了风寒,那时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,不仅没有丝毫关切,还对他多有猜疑,哪怕是回到府里,她也没去看过他一次,懊悔的情绪几乎要把萧时善淹没,她都做了些什么。

  太阳缓缓落下了山,林间的鸟从暮色下飞过,归入了巢穴,秋意渐浓,树叶染上了枯黄,夜间的凉意悄然无声地袭来,萧时善浑身打个抖,拉了拉身上的衣服,从山道间望过去,心里空空荡荡的,她还能去哪儿?

  她终于离开了侯府,终于有了自己的宅院,常嬷嬷还有微云疏雨都会在梅府等她回去,她还有一大片林场,一辈子都吃喝不愁的银子,可这一点用都没有,什么东西都填不满此刻的空寂。

  萧时善焦灼不安,被一阵恐惧摄住,陡然发现连银子都不管用了,再多的银子也无法让她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,这令她越发惊恐,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。

  四野寂静无声,偶尔传出窸窣声响,萧时善看着下山的路,加快步伐走了下去,清凉的风拂过脸庞,身侧的树影不断后移,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,她从侯府跑出来的那日似乎也是这般彷徨无措,可她知道自己在追赶什么,即使最后没有赶上卞家的马车,她也很快振作了起来,并且斗志昂扬,但这次不一样,她整颗心都跟掏空了似的。